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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魔尊謝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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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這聲暴喝, 剎那間,風雲色變,海水翻騰, 竟如同天地即將倒轉!

謝非言萬沒想到臨門一腳還能出這樣變故。

這青霄仙尊, 雖然看起來仙風道骨, 但骨子裏果然是個絕不吃虧的人。如今, 謝非言滅殺他一個分/身、截斷了他的登仙路, 若是真與這人對上,想也知道他絕不會輕易放過謝非言!

謝非言臉色一沈,無聲將月金輪握在手中, 準備拖延時間,等待楚風歌的到來, 畢竟楚風歌如今難以離開靜海幽地, 修的也不是青霄仙尊那一氣化三清的路子,並沒有備用的分/身。當楚風歌看到這方異象發現不對時,從他開始塑就能用的分/身開始直到他趕到現場,這其中恐怕會有一小段時間。

而這段時間, 就是需要他謝非言來掙命的時間——這一刻, 謝非言的確是這樣想的。

然而,他的念頭剛在心中轉了一圈, 另一個聲音就渺渺傳來:“青霄仙尊何必這般動怒?畢竟要說到生氣, 怎麽也應當是我先生氣才是。”

聲剛至, 人便到。

只見沈黯的天色染上了一分濃烈火色, 倏爾化作漫天火雲,濃郁張揚, 而後一人的身形浮現, 身著華服, 膚色冷白,雖身形瘦削,但當他沈黯無光的眼瞳掃來時,卻給人以沈沈壓力與恐怖,如同凝視深淵。

謝非言感到自己的掌中一空,攤手一看,原本被他握緊的月金輪竟已不見了,他一呆,仰頭看了天上的黑影一眼,驟然明白了什麽,一口氣斬斷了海船上的鐵索,而後推了一把天南星。

“走!”

天南星與小蛟龍反應很快,幾乎瞬間便向著靜海幽地飛射而去。

謝非言同樣沒有留在海船上,緊跟其後。

見到這一幕,青霄仙尊面色一冷,就要出手攔下,但對面的楚風歌屈指一彈,一道月影便迎風而長,襲向青霄仙尊。青霄仙尊無奈,只能收手,全力防備這道月影。

“何必這樣著急?”楚風歌平靜說著,黑鐵面具壓在他的面上,那紋刻的繁覆法陣隔絕了他人的窺視,“青霄仙尊,比起與那些孩子的恩怨,你難道不準備同我解釋些什麽嗎?”楚風歌手指微擡,被染成火獄的天空下,那道旋轉嗡鳴的月影便倏爾停在半空,露出了其鋒刃上的月色流光,以及內側的那一行字:

看試手,補天裂。

青霄仙尊凝望著這一行字,面色數變,最後,他冷笑一聲,道:“魔尊果然好心機,好手段!誰能想到,自己多年前的隨口一句話,竟也會被有心人捉成言靈,附於武器之上?哼,魔尊果然老謀深算,這件事便算是我認栽了,但你也休要得意,你以為這樣的東西能擊傷我幾次?!”

楚風歌輕嘆一聲:“雖然早知你已偏移了性情,但我卻沒想到你竟已到了這個地步。”

這月金輪內側的那一行字,並非是無意義的,而是多年前青霄仙尊還不是仙尊時,在目睹地界崩毀的面貌後所發下的宏願:地界不全,永不成仙!

當時,楚風歌也在那一處,心有所感,便從這宏願中截下一縷願力,封入法器。

多年後,當楚風歌得知青霄仙尊在籌備登仙之事時,才終於明白自己當年的那個舉動是為了什麽,於是,他便讓天南星帶著這封存了一縷願力的月金輪去往滄浪大陸,本意其實是想要喚起青霄仙尊的初心,或是震懾於他,叫他知難而退。

可沒想到謝非言上手就是殺……

楚風歌收回思緒,繼續說道:“青霄仙尊,你分明知道地界已毀,人間無法再供出一位登仙之人了,可你偏偏一意孤行,定要去登天臺,為何?我相信你當年的慈悲是真的,當年的宏願也是真的,既然如此,如今的你,究竟在想什麽?”

青霄仙尊冷道:“魔尊,你雖活得時日更久,卻也莫要倚老賣老。如你這般思緒僵硬、得過且過之人,怎會明白我的想法?!”

“你若不說,我自然不明白。”

青霄仙尊冷笑道:“那我也不妨告訴你,我要登仙,為的正是求那一線生機!”

楚風歌十分聰明,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青霄仙尊的想法。“你想要去仙界,甚至是去神界,尋求那些傳說之人的幫助。”楚風歌忍不住搖頭,“你對這一切實在太過樂觀,也太過冒險了,你只道仙人神通廣大,無所不能,為何卻不想這些凡人?當你登仙後,人界崩潰,哪怕你找到了仙人,能有能力救回人間的又有幾人?而在你懇求他出手的這段時間裏,又有多少無辜者會因此身死?”

青霄仙尊凜然道:“世事不可求全,既要做一件大事,就必然會有犧牲者。與其等待你那不知何時才能塑成的六道輪,不如就此讓我登上仙界,去尋求那一線生機!我的登仙,非是出於私心,而是為了人間、為了大義,那些在此過程中死去的人,也絕非是毫無價值,而是死得其所!只要我登仙後能夠救回人間,那麽他們的每一寸骨骸,都是奠定這新人間的基石,他們失去的每一條性命,都將孕育出新的生命——這是成功必將有的犧牲,自古如此,向來如此!若這些因我登仙而死去的凡人也有得知真相的那一刻,恐怕他們也只會以此自豪,而非怨懟!”

楚風歌聞言只是搖頭:“你只道你若成功了將會如何,但你若沒有成功呢?”

“與天搏命,正是如此。隨波逐流者,落入淤泥,被人踐踏,唯有與天爭命,去奪取那一線生機,才能扭轉命運,得到自己想要的未來!楚風歌,你太老了,你已經沒有了銳氣,也沒有了拼搏的鬥志,你只想要求全,卻不知這世上什麽都有,唯獨不可能有‘萬全’!”青霄仙尊冷酷道。

楚風歌平靜道:“我並非沒有拼搏的鬥志,而是我從不會將他人的性命作為籌碼。你的拼搏,成功後博取來的是你的前程,以及拯救他人的可能;但你若失敗,你依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仙人,而代價全是人界的崩毀,萬萬生靈的性命。青霄仙尊,你當真覺得你的做法毫無問題,而你也毫無私心嗎?”

青霄仙尊搖頭:“看來我們果然是說不通的。成大事者,最忌瞻前顧後,只想到失敗的人,是絕不可能走到最後的。”

“或許吧,我只知道人間已經再經不起半點波折了。”

“看來我們定要打一場了?”

“哦?青霄仙尊,我實在很佩服你的勇氣,沒想到失了一具分/身的你,如今竟還想要向我動手。”

“楚風歌,你也莫要虛張聲勢,如今我面前的你,又何嘗不是具分/身?”

片刻沈默過後,二人不約而同地升入高空,悍然出手。

地面上,已經跑到靜海幽地的謝非言與天南星小蛟龍幾人,不由得擡頭去望,卻見二人已去了無盡遙遠的地方,如同在九霄之外,令大地上的人們看不到半點影子,然而,當二人交手時,那淩厲的金石之色與濃郁的火雲卻各自占據了半個天空,翻翻滾滾。

分明那樣的顏色只是如同雲霧在空中聚散,但卻帶著浩浩湯湯的宏大之意,直叫萬物俯首,萬籟俱寂。

最後,三天後,天上濃墨重彩的顏色終於逐漸淡去了,而到達了楚風歌魔宮內的謝非言也終於等到了楚風歌。

“跟我來。”楚風歌聲音有些疲憊,徑直入了魔宮深處。

謝非言沈默片刻,跟了上去。

二人入了密道,走過長長隧道,一路向下。隨著二人走得越深,四周的氣溫也就越發冰寒,直到他們來到地底深處的冰潭後,那驚人的冷意才驟然染上幾分灼熱。

謝非言眉頭一皺,明白了什麽,目光穿過森森冰層,像是看到了冰潭深處的那人。

“來吧。”

楚風歌說著,邁入了冰潭,向著冰潭底部而去,但這一次,謝非言卻沒有跟上。

楚風歌轉身看他。

謝非言道:“我來到這裏,並不是為了成為你的分魂之一,與你合為一體的。”

楚風歌停頓片刻:“你放不下他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個人對你的意義,就如同徐觀己對胥元霽的意義那樣。你拒絕承認你就是我,是因為你害怕你變成‘楚風歌’後,他對你而言,就再不值一提。”就像對謝非言來說,徐觀己再不值一提。

“……”

“但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嗎?為何心中還有這樣的向往?”

“……”

謝非言沒有回答,也難以回答。

他轉開了話題,道:“我可以為你效力,可以舍棄我的身份,只以‘楚風歌’出現,但我不會成為你,並且在除了最終的目的上,其它的事我也不一定會聽你的。”

楚風歌搖頭:“分魂遲遲不收回體內,會令本體實力大降,甚至靈力外溢,造成巨大的破壞。你眼前的這冰潭,本是忘川河的一段河水所化,落入靜海幽地後,匯聚了整個靜海幽地的陰氣。然而我在此坐了三百年後,它就只一處尋常冰潭而已……此刻,我只差最後兩魂,但這處冰潭只能封印最後三十年。若你遲遲不歸,那麽接下來的事怕是難以收場。”

一個在人間停留了數百年的大乘修士、一個離天門只有一步之遙的半仙,能力失控後會有多麽可怕?

此事不言而喻。

謝非言的臉色難看極了,僵在原地,一動不動。

楚風歌看了他一眼,輕輕將他牽入冰潭。

“來吧。”

這具分/身入了冰潭後沒多久便消融了,而後,冰潭之下翻騰的熱量似乎越發可怖了。

謝非言停頓了片刻,幾乎想要轉身離開,但當他感到冰潭之下逐漸失控的熱量時,卻又強迫自己順著冰潭中的玉石臺階繼續走了下去。

冰冷的潭水沒過頭頂,冷一陣熱一陣。在這樣古怪感覺的繚繞下,謝非言再一次想到了沈辭鏡,那個會向他撒嬌,會愛他,也會告訴他要愛自己的人。

“不要回頭。”冰潭深處,有人嘆息,“既已做出選擇,那就走到最後。”

不要後悔,不要回頭。

謝非言知道,所以他從沒後悔,從沒回頭。

他只是……只是忍不住想起那個人而已。

那個好看得像是會發光的人。

謝非言繼續走了下去,一路走到了冰潭底部,看到了那渾身□□,冷白的皮膚下卻像是有熔巖翻湧的人。

他閉著雙目,神態寧靜,像是謝非言,像是胥元霽,像是世上的任何一個人,卻又不是任何一人。

然後,他向謝非言伸出手。

“來吧。”他說。

謝非言像是著了魔,一步步向他走去。

但在最後一步時,他停下來了。

“我會忘了他嗎?”

“你會忘了痛苦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”

“沒有未來的人,不會有愛,也不會有痛苦。你會為了所有的人而活,而後為了所有的人而死。”

謝非言沈默片刻。

“這並不是我想要的。”謝非言說,“我想要的,只有一個人,一件事而已。”

對面的人沈默了一會兒:“為何你這樣愛他?”

謝非言反問道:“你就是我,你難道不明白嗎?”

那人坦然道:“我不明白,我從未愛過任何人。”

謝非言質問道:“那你為何救人?”

“因為他們想要活著,而我無所謂可活可不活,所以我決定將活下去的機會讓給他們,僅此而已。”

謝非言明白了。

楚風歌心中懷著的非是小愛,而是大愛。這樣的人,自然不明白癡迷於一人時的刻骨銘心、痛徹心扉。

謝非言負手而立,嘆道:“我不想變成你這樣。”

“為何?”

“因為你是餘燼,你無欲無求,除了那個目標之外,你什麽都不需要,也什麽都不想要,你活著如同死了,但我——我還有**,還有不甘。”

到了這一刻,楚風歌終於睜開了眼睛。他的眼漆黑如同深淵,幽深卻又虛無,是什麽都沒有的黑暗。

楚風歌道:“你終究是不願成為‘楚風歌’。”

“是。”

楚風歌嘆了一聲:“但你會做我想做的事,對嗎?”

“是。”

楚風歌再次向他伸手:“那麽,來吧。”

“從此以後,沒有楚風歌,只有謝斐。”

……

三天又三天,三月又三月。

靜海幽地天空上的紅雲不斷翻滾,那顏色越是濃烈,那氣息就越是可怕。

無數的魔修與影魔都看到了天上那翻滾的森然紅雲,心下忐忑,惴惴不安,不由自主地來到了魔宮外的山下等待。

一日覆一日,一月覆一月。

山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,忐忑仰望山頂魔宮的人也越來越多。

終於,一年後,魔宮大門轟然敞開,一人披著顏色濃郁的紅衣,赤足走過冰冷的宮殿,站在那最高處,垂目看著眾人。

他面容冷厲,眉飛入鬢,不笑時分明如高山之雪凜然不可侵,笑起來時卻又帶著入骨風流,幾欲晃花人眼。

然而他周身濃重的威勢,卻叫任何一人都不敢擡頭看他。

“自今日起,我就是靜海幽地的主人。”

他大笑起來,聲音傳遍人間。

“從此以後,世上再沒有楚風歌,而只有我——魔尊謝非言!”

片刻沈寂後,靜海幽地的魔修們齊齊俯首,聲音在空中回蕩:

“見過魔尊大人。”

“魔尊大人千秋萬代,萬世不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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